“嘀咕很久？”

“嗯, 沒法靠近，所以也不知道說了什麽。”潘傑頓了頓，“不過感覺不是小事，張中中出來的時候真的是把自己包成粽子了，東張西望的感覺很心虛。他倆說了得有十幾分鐘，我搶在張中中回來前先進門，和他打了個照面, 看他一臉苦大仇深。”

“說什麽了嗎？”

“一看見我嚇一跳，僵笑一下低頭往裏走。我說哈咯，你怎麽穿成這樣, 他說感冒了。”

唐修嗯了一聲，看著車窗外倒退的樹木，緩緩道：“這個人不擅長撒謊，心裏的事都寫在臉上。其實我平時觀察他倒覺得是個很單純的人, 不像是能藏得住壞心眼的。”

“可不是嗎。”潘傑嘆了口氣，“不過咱們也得認清現實啊。現實就是韓楊那家夥是個敗類, 而他在跟敗類的粉絲秘密接頭，我勸你想想清楚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老祖宗擡手揉了揉鼻梁，“但還有一些細節我沒想通，先旁觀一下吧。”

“也行。”

江橋看唐修掛斷電話, 問道：“怎麽樣？”

“和我猜想的差不太多。”唐修看了他一眼，“等會回劇組，我去找張中中聊聊。”

周末劇組裏很冷清，大家都出去玩了。唐修回到劇組的時候天已經有點黑了, 他在幾個拍攝棚和茶歇區都轉了一圈，沒有張中中人影。

可是張中中臥室裏漆黑一片，沒有一絲燈光透進來。

江橋冷聲道：“八點四十，這睡得也有點太早了吧。”

唐修看看他，“你先回去，我去找他聊。”

“就是一個吃裏扒外串通消息的混賬，你找他聊什麽？”江橋皺起眉，“這小子平時看著挺單純的，倒是挺能演戲，還演迷弟，呵。”

“我覺得……不像演。”老祖宗瞇了瞇眼，語氣中卻有一絲不確定，他拍了拍江橋的手，“你先回自己屋吧，我等會找你。”

“那你小心。”

“嗯。”

張中中屋裏不僅一片黑，而且一點聲音都沒有。唐修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一會。其實他腦子裏也有些亂，張中中應該就是和韓楊有勾結，但老祖宗看過多少人？他總覺得這孩子的個性不是裝的。

唐修正糾結著，屋子裏突然傳來了腳步聲，下一秒，門從裏面被打開了。

張中中頭發亂成鳥窩趴在頭上，喪著一張臉，看到唐修後整個人都呆住了。琥珀色瞳仁裏閃過一瞬間的躲閃，他往後退了一步，胳膊動了一下又放下了。

——唐修嚴重懷疑這家夥剛才那一下是下意識地想關門把他甩在外面。

老祖宗的臉色有些難看，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氣，只微皺眉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啊！沒事！”張中中肩膀縮起來，嘴唇也微抖，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害怕。他咽了口吐沫，“前輩，您怎麽來了？站在我門外不出聲，嚇死我了。”

“我剛到，還沒來得及敲門。”唐修平靜地說道，“你怎麽出來了？”

“我上廁所啊。您……有事嗎？”

“沒事，聽助理說你感冒了，來慰問一下。”

張中中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自己和潘傑胡謅的那句鬼話，啊了一聲，拍開屋裏的燈，撓了撓自己的頭發，很假地打了個噴嚏。

唐修，“……”

“您進來吧，其實也沒有很嚴重，我吃了藥睡過一小覺了，好多了。”

老祖宗看破不說破，嗯了一聲，按壓著心裏的嫌棄關照道：“最近氣溫波動確實大，小心別真的感冒了。”

張中中聞言有些心虛，他隱約覺得唐修是看出來什麽了，但又說不太準，只能笑呵呵地打了個馬虎眼蒙混過關。

唐修坐在墻角一個雙人沙發裏，打量了張中中一圈，“你不要緊張。我們開機兩周了，感覺你也慢慢找到狀態了，江導讓我來問問你的狀態。”

“唔……”張中中挑了挑眉，“導演怎麽不自己來啊？”他心裏又想，你們兩個已經被吃瓜群眾湊CP湊得這麽厲害了，還不避嫌，還這麽光明正大嗎？

卻不料唐修平靜地看著他，語氣坦率，“你覺得我和江導有什麽嗎？”

一道送命題。

張中中頭搖得像撥浪鼓，“完全沒有完全沒有。”

老祖宗一側嘴角輕挑了下，黑眸幽深，“可我覺得你好像對我跟江導的關系有些敏感，很感興趣嗎？”

張中中玩命甩頭，就像脖子不是自己的，“真的沒有沒有沒有，您想太多了！我就是一劇組裏的新瓜蛋子，我能把臺詞記住就是每天最大的任務，我……”

“好了。”唐修淡淡地打斷他。

那雙黑眸冷靜而又幽深，似是不帶什麽情緒，卻望得他喘不上氣來。

張中中過了好久，感覺自己心虛頭麻，快要撐不下去了。他看著唐修的註視，有點想哭。

“前輩，您到底想幹什麽啊？”他喪著臉，“我什麽也沒幹啊，我就是沒什麽精神，一個人在屋子裏趴了會，我可沒做對不起您的事啊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心虛？”唐修平靜地問。

“我……”張中中簡直想哭，他恍惚間突然想起來唐修其實和他相同的年齡，忍不住在心裏哀嚎一聲。

說好的同齡呢？

比班主任還嚇人啊老天爺。

老祖宗冷靜地用眼神淩遲了他一會，而後看了眼半開的門，“去把門關了。”

張中中咕咚一口吐沫咽下去，感覺自己頭皮上像插了兩個電極，酥麻麻被電的整個人分分鐘要昏過去了。他強自鎮定走過去把門推上，房間裏安靜得糝的慌，他深吸一口氣，回過頭來對視上唐修，“前輩，您是不是什麽都知道？”

“我該知道什麽？”

“今天……今天我看見潘傑，他是不是知道我在劇組外面幹什麽了？”

唐修有些意外，他挑了挑眉看著張中中，過了一會突然笑了，“你倒不傻。”

張中中聞言沈重地嘆了口氣，很喪地坐在床上雙手拄著自己臉，“我不傻，我蠢。我也沒想到您竟然和韓楊前輩有過節啊？我去……”他說著擡頭看了一眼老祖宗，目光中有些哀怨，“節目裏你倆看起來就是伯樂和千裏馬，誰能想到還有別的情節啊？我就是腦子有坑，還送上門找您要他的見面會門票。”

唐修卻楞了下，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
“啊？就是字面的意思啊。”張中中抓了下頭發，“您跟江導到底是什麽關系，我真不知道。我只知道網友們喜歡扯CP，劇組裏你們兩個關系很好，但我沒見到過任何出格的事，也沒有興趣管你們的事，我就是一個好不容易拿到這麽好資源的新人演員，只想本本分分在圈子裏成長。”

唐修唔了一聲，沒有接話，只是瞇著眼審視他。張中中又說道：“所以您放心。莫說我什麽都沒看到，就算我真的看到了什麽，我也不會跟有心人亂說。”他停頓了一下，“您對我關照，心也好，我都知道的。您看，您跟韓楊有那麽大過節，卻還幫我搞見面會門票，這情我得承。”

唐修有些聽明白了，“所以，韓楊找你，是為了讓你監視我跟江橋到底是什麽關系？”

“對啊。”張中中一臉理所當然，又有些心煩地皺起眉，“我今天晚上萎靡不振不是因為糾結要不要背叛您，而是心裏很亂。我很喜歡他的你知道吧，但他讓我做這事，我就有點……難受。”

唐修嗯了一聲，“我能理解。所以那天你要到簽名了嗎？”

“沒有。”張中中眼眸中的難過更深，“那天我特意等粉絲們都走了才最後一個去要簽名，就怕給他添麻煩。但他認出我來了之後沒有誇我體貼，反而跟我說讓我走，我真的挺受打擊。”

“那今天呢？”

“今天我們後援會的一個頭頭突然私戳我，跟我說手上有見面會找韓楊多簽的一套應援物資。我覺得有點不對勁，但實在是太想要了，所以還是沒忍住去見了。”張中中嘆口氣，“沒想到他是來幫韓楊傳話的。”

張中中眼神放空，渙散著看著空氣中虛無的一點，房間裏安靜了下來，他跟唐修都沒有再說話。

過了好半天，那雙琥珀色眼眸才終於重新聚起一點點生氣，他擡手使勁把自己的鳥窩頭揉得更亂了，說道：“行了，脫粉就脫粉。其實我自己心裏知道的，我已經很難再像從前那麽喜歡他了。”

唐修看著他，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張中中笑了一下，像是解釋給唐修，又像是解釋給自己。

“喜歡了那麽多年的那個他，就這麽被打破了。沒關系的，我只是……”那個大男孩突然低下頭，聲音顫抖，“我只是，想好好睡一覺。”

唐修站起來拍了拍他肩膀。

“前輩。”張中中突然擡頭看著他，“您會一直這樣嗎？”

唐修楞了下，“我哪樣？”

“很踏實，讓人心安。”張中中小聲道：“雖然並沒有深入接觸過您，沒有資格評價您的為人，但總覺得，您和圈子裏的很多人不一樣，不是人設，這就是您本來的樣子。”

唐修笑了下，“才剛剛受了一發偶像人設崩塌的打擊，又開始給自己畫夢了？”

“我不是畫夢。”張中中呢喃道：“只是對於很多人而言，生活需要一個標尺。”

……

韓楊工作室第二天發了宣傳微博，公布新專輯主打歌MV與江橋跟唐修達成合作。唐修知道這事後沒多說什麽，直接幫著轉發，說了兩句場面話，沒有露出任何暗波湧動的蛛絲馬跡。

等晚上下戲後，唐修正在跟大家圍在一起坐在攝影棚的地上吃盒飯，潘傑突然從樓裏面走出來拍了拍他肩膀。

“你們先吃。”唐修笑了笑，還拍了一下旁邊的張中中，“多吃點肉啊，明天你都是動作戲。”

張中中猛點頭。

唐修跟潘傑走到旁邊，潘傑手裏拿著手機，低聲道：“我可能找到韓楊在論壇裏的賬號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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